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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老人随迁太难了

深圳老人随迁太难了

我的邻居王叔,退休的老教师,来深圳投奔独生女儿不过两个月,带来的降压药瓶子就快见底了。

女儿女婿白天上班,王叔独自在家,总爱在小区里转悠。可无论他如何努力融入,这儿终究不是家乡的街巷。他总望着远处密密匝匝的玻璃幕墙森林,眼神里渐渐积攒了茫然,仿佛在无声叩问:这城市,究竟容得下他么?

随迁的念头,其实出于最朴素的愿望——女儿想他安心养老,他也想离孩子近些,互相照应。况且,女儿说:“爸,把医保关系转过来,看病吃药方便些。”王叔一听,深以为然,这关乎他日常的“救命钱”。

王叔向来办事认真,他戴上老花镜,把女儿从网上打印下来的材料清单仔细研究了几个晚上。该准备的都备好了,他揣着满满一袋子证件,怀着希望走进了街道服务中心。窗口里年轻的工作人员隔着玻璃瞥了几眼,语气平淡:“您这情况吧……独生子女证明是复印件不行,得要原件。户口本首页的章,模糊了,得回去重新盖个清晰的。”

王叔心头一紧,嘴上连声道:“好好,我回去弄。”他小心翼翼收起被退回的材料,脚步有些迟疑地往外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门槛绊了一下。

自此,王叔开始了他与一张张纸页的漫长纠缠。他一次次往老家打电话,拜托老同事去原单位开证明、找街道盖章。那些盖着红章的纸片,像候鸟一样,一次次从北方飞抵深圳,又被他捏在汗津津的手里,递进那个窗口。

“您女儿单位出具的接收证明格式不对,得用我们统一的模板。”

“您这户籍证明上的迁出原因,写得不够明确具体。”

“烦请您再补充一下您退休前单位开具的养老保险转移单……”

每一次被要求“补充”,王叔的心就往下沉一分。他跑得腿脚酸软,在办事大厅冰凉的空调风里,常常看着窗口里工作人员那张年轻却缺乏表情的脸,只能无声地擦擦额角渗出的汗。他像个在迷宫里打转的困兽,找不到出口——明明按清单备齐了,为何总有新的要求?窗口的指导如同云中谜语,让人摸不着头脑;异地医保系统更是铁板一块,任凭他如何辗转奔波,那扇门似乎总是紧闭着。

有一次,他尝试着低声询问:“同志,您看我这些……还差什么,能不能一次跟我说清楚?”对方眼皮都没抬:“按我们要求的材料清单来,都写着呢。”王叔望着对方玻璃上反射的自己模糊的、有些苍老的身影,只能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终于,在第七次去补交材料那天,下着雨,王叔裤脚沾了泥点。窗口递给他一张新的单子,列着几项之前从未提过的证明要求。王叔捏着那张纸,手指有些抖,那薄薄的纸片仿佛有千钧重。他盯着看了很久,最终,把那张纸慢慢折好,放进了旧公文包的深处。

那天晚饭后,他平静地对女儿说:“别折腾了,爸看开了。医保转不过去……大不了,药吃完了,我回老家开去。”

女儿急得直跺脚:“爸!那怎么行?多不方便!”王叔只是摆摆手,那眼神里的光,被无数次的碰壁磨得黯淡了,只余下深深的疲惫,像被风霜侵蚀过的枯叶。

几天后,王叔回老家了。女儿送他去高铁站,站台上,他拎着那个装过无数次材料的旧公文包,背影在巨大的“来了就是深圳人”的标语下,显得格外单薄,像一片被喧嚣都市风吹得飘摇的落叶,渐行渐远。

我常常想起王叔。那些在办事窗口前沉默等待的老人们,皱纹里刻着多少这样无解的难题?深圳这年轻的城市,吸引着无数奋斗者,可当他们的父母循着亲情的呼唤蹒跚而来,却往往被一道道无形的门槛、一摞摞冰冷的纸张所阻隔。

“来了就是深圳人”的口号在城市上空回响,可当白发苍苍的身影在办事大厅里被那些琐碎要求绊住脚步时,当异地医保的壁垒令救命钱都变得遥远时——那响亮的口号,是否也卡在了某些无法言说的现实夹缝之中?

王叔的公文包空着回去了。它曾装满希望,最终却只带回一身疲惫。这城市的繁华与效率,当它映照在老人佝偻的背脊上时,是否也该腾出一点温润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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