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深户后悔一辈子,算我一个
先说,五年深户,三十而立,如果时间能重来,我绝不会踏入这一步。
时间拨回到2018年,那是我来深圳的第四年。作为一个典型的“深漂”,我和所有人一样,被这座城市的活力、效率和机遇所吸引。但同时,心中也始终悬着一根刺——没有户口,我永远只是一个过客。
当时的知乎、论坛,到处都是“入深户的N大好处”的科普文章。朋友们聚会,聊的也是谁积分够了,谁在排队等指标。仿佛这本小小的户口本,就是通往真正“深圳人”身份的唯一船票,是给未来的自己和家人一份最安稳的保障。
我也不例外。为了孩子未来的教育,为了有资格在摇号池里搏一个买房的渺茫希望,我花了大半年时间,熬了无数个夜晚整理材料、走流程。当终于拿到那本崭新的、印着“深圳市居民户口簿”的红本本时,我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自己终于在这座城市扎下了根。我拍了张照片发朋友圈,配文是“新深圳人,你好!”,收获了无数的点赞和祝福。
那时我天真地以为,奋斗的 hardest 模式已经结束,接下来,就是享受这张“船票”带来的红利。
现实很快就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而且一巴掌接一巴掌,打得我晕头转向,直至彻底清醒。
后悔的第一点:教育的“幻觉”,是通向另一个“内卷”战场的门票。
我办户口最核心的诉求,就是为了孩子上学。我满心以为,有了深圳户口,孩子就能顺理成章地进入离家近的公立学校,享受深圳一流的教育资源。
大错特错。
深圳的公立学位,尤其是好学校的学位,稀缺到令人发指。户口,只是你参与这场残酷战争的最基本入场券。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更让人绝望的“积分入学”。
学区房?动辄十几万一平的价格,对我来说是天方夜谭。我只能在关外买了一套小两居,对应的学区只能算中等偏下。入学报名时,我才发现,我的积分竟然排在一大堆“深户+学区房”的牛人后面。那一刻我才明白,户口这张“门票”也分三六九等。我拿到的,只是站票,而别人拿的是VIP包厢票。
最终,孩子被调剂到了一所离家三公里远的普通公立学校。每天接送的疲惫、对教学质量的焦虑,让我心力交瘁。我甚至开始怀念起老家的小县城,那里没有顶级名校,但至少,孩子可以在家门口上学,放学了有爷爷奶奶疼,没有无尽的补习班和排名压力。
我以为给孩子抢到了优质教育的起跑线,结果只是把他推进了一个更早开始、更残酷的“内卷”绞肉机。为了不让他“掉队”,我不得不加入鸡娃大军,周末奔走于各个辅导班。亲子时光变成了一场军备竞赛,家庭的温情被焦虑一点点吞噬。
这,就是我当初想要的“为了孩子”吗?
后悔的第二点:住房的“海市蜃楼”,资格与实力之间隔着天堑。
入深户的第二个巨大诱惑,就是购房资格。深圳的房价,像一座永远也翻不过去的大山,压在每一个打工人的心头。拿到户口,意味着你获得了“上山”的资格。
可资格,不代表能力。
这几年的房价走势,大家都看在眼里。我的工资涨幅,永远追不上房价的零头。每一次土拍、每一次新盘开售,都像是一场与我无关的狂欢。看着那些手持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现金的“打新”大军,我感觉自己像一个笑话。
我拥有购房资格,却永远没有购房的资本。这个“资格”就像橱窗里一件精美的奢侈品,你可以看,可以摸,但你心里清楚,它永远不属于你。
那安居房和公租房呢?别提了。排队的人数早已突破了天文数字,申请条件一年比一年严苛。我身边的同事,申请了五六年,杳无音信是常态。这种遥遥无期的等待,比直接拒绝你更折磨人。
它给了你一丝希望,让你为了这个希望继续留在这座城市,继续燃烧自己。但那希望,就像海市蜃楼,你追得越紧,就越发现它虚无缥缈。
后悔的第三点:归属感的“骗局”,换来的是更深的疏离与割裂。
我天真地以为,一本户口,能给我带来身份认同和归属感。
但当我深夜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躯挤上最后一班地铁,看着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我没有丝毫“这是我的城市”的自豪感,只觉得冰冷。
当我父母生病,我远在千里之外,只能通过视频电话干着急时,我没有感受到这座城市的任何温情,只觉得无力。
户口,是制度上的认可,却不是情感上的融入。它没能缩短我与家乡父母的距离,没能让996的工作变得温柔,没能在我孤独无助时,给我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相反,它像一个无形的锚,把我死死地钉在了这里。因为孩子在这里上学,因为家里所有的资产都投入到了这套小房子里,我“被”留下来了。我失去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潇洒,也回不去那个安逸闲适的故乡。
我成了一个“双面人”。在深圳,我是异乡人;回到家,我又成了亲戚朋友眼中的“城里人”,但彼此的生活早已没了交集。那种飘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割裂感,才是最折磨人的。
最后的:我后悔的,不是那张卡片,而是选择的本身。
写下这些,并非是想唱衰深圳,也不是否定所有为深户努力的人。深圳依然是一座伟大的城市,它的公平、高效和机遇,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我想告诉那些正走在入深户路上,或者正在犹豫的朋友们:
请务必想清楚,你入深户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为了这个目的,你愿意付出多大的代价?你是否有足够强大的心脏,去迎接户口背后那些更残酷、更隐形的“内卷”和挑战?
别像我一样,把户口想象成解决一切问题的万能灵药。它不是。它只是换了一种游戏模式,让你从“游客模式”切换到了“地狱难度玩家模式”。
五年了,那本红色的户口本,静静地躺在我的抽屉里。它没有给我带来想象中的安全感,反而像一个无形的枷锁,锁住了我退路,也锁住了我对未来更多的可能。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会想,如果当初我没有选择这条路,现在会是怎样?或许会在一个二三线城市,过着不那么富裕但足够安逸的生活,陪伴在父母身边,看着孩子在一个不那么“卷”的环境里快乐成长。
人生没有如果。但我只想用我亲身经历的后悔回应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有些船票,看似通往天堂,实则驶向的是一个更深的漩涡。
入深户,我真的后悔了。一辈子那么长,现在的我,看不到这后悔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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