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业代办户籍?我亲历的黑暗交易
凌晨三点,城市已经昏昏睡去,我跟着老陈,钻进了城市边缘那处迷宫般的城中村。路灯像垂死的眼睛,有气无力地昏黄着。空气里弥漫着腐烂菜叶、劣质煤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边缘生活的绝望气息。
老陈是我的“师傅”,油腻的夹克裹着微胖身躯,嘴角叼着烟,烟雾缭绕中,他似笑非笑瞥我一眼:“小子,跟上,今晚这单‘硬货’,给你开开眼。”
在一扇几乎被污垢覆盖的木门前,老陈停下,不敲门,只是掏出手机发出一个无声的信号。门无声地开了条缝,里面的人眼神像受惊的老鼠,飞快扫过我们,尤其在我这个生面孔上多停留了一瞬。老陈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放心,我徒弟,嘴严实。” 那人这才侧身,放我们进了这间弥漫着霉味与紧张气息的斗室。
没有寒暄,老陈坐下,单刀直入:“‘洗户’,全套,要快,要干净。”对方沉默点头,从油腻腻的抽屉深处摸出一个厚厚的信封,推到老陈面前。老陈掂了掂,熟练地抽出几张捻了捻,便塞进怀里,这才从自己破旧的皮包中拿出一个毫不起眼的、印着公安系统字样的蓝色档案袋:“两周后,老地方,拿‘新身份’。”
出门,回到那吞噬光线的窄巷。老陈把档案袋随手塞进一个墙角的破洞——那墙皮剥落,霉迹斑斑,散发着潮湿的腐败气味。他拍拍手,仿佛只是丢弃了一个垃圾袋。我忍不住问:“陈哥,这……就丢这儿?不怕……”
老陈嗤笑一声,那声音在寂静里格外刺耳:“怕?小子,这行讲的就是‘专业’。该放哪,什么时候取,怎么取,一环扣一环,谁也别想抓住尾巴。记住,我们的‘专业’,就是让非法的东西,在系统里变得合法,天衣无缝。”
他点燃一支新烟,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什么叫专业?专业就是客户想从石头里蹦出来当个‘合法人’,我们就能在系统里给他凭空造个出生记录;专业就是客户想从户口本上彻底‘消失’,我们就能让他的痕迹蒸发得连亲妈都找不到;专业就是客户想换个祖宗八代,我们就能给他捏出一整套滴水不漏的迁移史!只要钱到位,嘿,别说活人,就是死刑犯,我们都能在系统里把他变成刚出生的娃娃!”
他吐出一个浓重的烟圈,语气带着一种扭曲的自傲:“我们比那些街边办假证的‘野路子’贵十倍?贵得有道理!我们有‘路’,上头有‘人’,下面有‘点’。全市二十几个像今晚这样的‘安全屋’,一年处理几千单,信息、档案、公章、流程……哪个环节我们不‘专业’?没有我们‘专业’的手去‘补录’、‘修正’,系统里那些死档、那些空白,谁来填?我们填!填得严丝合缝!”
我听得脊背发凉,那蓝色档案袋,此刻在墙洞深处,仿佛一颗滴答作响的定时炸弹。老陈口中的“专业”,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我,令人窒息。
就在这时,巷子口极其昏暗的光线下,一个穿着制服的背影一闪而过,倚着墙,似乎在抽烟。老陈非但不怕,反而朝那个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像一种心照不宣的确认。他压低声音,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得意:“看见没?这就叫‘专业保障’。”
两周后,我们如约再次来到那个散发着霉味的房间。对方拿到崭新的户口页,粗糙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抚摸着上面的名字和鲜红的印章——那印章的编号我认得,是某个偏远地区派出所的户籍专用章。他脸上肌肉松弛下来,露出一种死里逃生般的疲惫笑容:“这下,终于‘干净’了……” 就在他抬起头,灯光清晰地照亮他整张脸的瞬间,我的心猛地一沉——这张脸,几天前赫然出现在本地新闻滚动播放的通缉令上!一个背负命案、亡命天涯的嫌疑人!
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老陈却面不改色,甚至带着一丝完成大单的轻松,拍拍对方的肩:“合作愉快,以后‘干净’做人。” 我们转身离开,那扇门在身后合拢,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刚走到巷子深处,远处突然传来尖锐的、撕裂夜空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红蓝光芒在巷口疯狂闪烁,急促刹车声刺耳地响起。
老陈脸上的轻松瞬间冻结,猛地将我推向旁边一个堆满杂物的死角,声音第一次透出真正的惊恐:“趴下!别出声!” 他像只受惊的老鼠,仓惶地四顾,想寻找那几乎不存在的缝隙。警灯刺目的光芒无情地扫过我们藏身的角落,脚步声沉重而密集地逼近……
冰冷的墙壁紧贴着我的脸颊,老陈粗重的喘息声就在耳边。警笛声如同无形的绞索,越收越紧,几乎勒进我的骨头缝里。就在那令人窒息的几秒空白后,脚步声竟奇迹般地在巷口停住,接着是模糊的对话,随即警笛再次响起,声音却渐渐远去——并非扑向我们藏身的角落,而是直扑刚才那间我们完成交易的屋子!
老陈紧绷的身体瞬间瘫软下来,靠着墙大口喘气,冷汗浸湿了油腻的鬓角。黑暗中,他发出一声劫后余生、却毫无温度的干笑:“妈的……吓死老子了……还好‘专业’……够快……”
警笛声在远处凄厉地盘旋,像是为那个刚刚“洗白”的通缉犯奏响的哀乐,也像是对我们这肮脏行当的尖锐控诉。我蜷缩在垃圾堆的阴影里,看着老陈脸上那扭曲的、自以为劫后余生的笑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一夜,我终于彻骨地懂了。所谓“专业代办户籍”,绝非解决疑难杂症的正途,而是一整套精密、冷酷的犯罪流水线。他们用“专业”的幌子,将谎言织入国家机器的肌理;他们用“效率”的承诺,为罪恶打开畅通无阻的后门。那看似“专业”的档案袋里,装的哪里是什么身份?分明是吞噬社会根基的毒药。
比明目张胆的恶更可怕的,是披着“专业服务”外衣的、高度组织化的恶。它们如同城市的暗疮,在系统脆弱的缝隙里滋生蔓延,将“身份”这种最基础的社会契约,变成明码标价的商品。当罪恶穿上“专业”的制服,其欺骗性与破坏力,才真正令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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